电信业增长慢点又何妨

马云有不少“语录”广为流传，但有句语录人们一直没搞清楚过。他说过“用户第一，员工第二，股东第三”，也说过“员工第一，用户第二，股东第三”，这两句话都被很多人激动地做过阐释，至于他心目中到底是员工第一还是用户第一，成为江湖上的一大谜团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，马云从来没有把股东放在首要位置，虽然他纠结过用户和员工谁是第一，但在把股东当“小三”这件事上他毫不含糊。

管理企业，在员工、用户和股东三者之间该如何排序？如果这道选择题出给中国电信、中国移动和中国联通这三大电信运营商，我想它们的员工会深有体会地回答——当然是股东第一！什么用户、员工，在国资委的考核指标面前，统统都是浮云！

最近由于中国移动总裁李跃说了句“中国移动不垄断”，网上又掀起争议：国内电信企业算不算垄断？这种争论的结果闭着眼睛也能想出来——所有电信用户一定痛骂垄断；所有电信员工一定哭诉冤枉。

用户和员工泾渭分明的评判，折射出的是今天电信运营商“里外不是人”的尴尬境地。电信用户骂垄断是因为对电信运营商不满——网速低、资费高、服务差，尽管电信业是中国骨干国企中市场化最彻底的领域，尽管一片物价飞涨中唯有电信资费在过去10年以年均10%的速度下降，但在很多人心目中它依然是每一份利润都浸透了垄断的原罪。电信员工大叫不垄断同样是因为对企业不满——每天一睁眼就是沉重的业绩指标，在亲朋好友面前自己像搞传销的，口吐莲花拉人加入套餐；在居民小区自己像民工队的，为了能将光纤接入小区到处向物业点头哈腰；在大学校园自己像黑社会的，为抢地盘设摊和竞争对手大打出手……如果这样的企业也好意思称垄断，那也算是垄断经济史上的一朵奇葩了！

今天的电信运营商，用户难言满意、员工难言满意，但股东一定是满意的，因为它们的业绩增长傲视全球。在移动用户数上，中国移动、中国电信、中国联通三家全部进入世界十大运营商之列，而且从2011年以来，中国电信业在经济下滑的宏观环境下逆势增长，收入增幅令人惊异地再度超越GDP增幅。

上世纪90年代，国内电信收入增速曾经长期超越GDP增幅，在全社会抢着装电话、买手机的时代，供不应求的市场形态成就了电信业的超常规发展，但这种市场形态在本世纪初即已结束。如今电信业的环境早转换成供过于求，暌隔数年后再现超常规发展，很大程度是在国资委的考核指标下，靠三大运营商的基层员工硬生生扛着指标拼出来的。如果说中国电信业过去领跑GDP，靠的是旺盛的市场需求；如今跑赢GDP，靠的则是卖命的员工拼抢。现在经常看见有人随身带着两部甚至三部手机，我们可以想像，这到底是正常的消费需求，还是白热化竞争下过度营销的结果。

幽默的是，当百万基层员工呕心沥血、艰辛付出，甚至以一种丧失尊严的方式推动企业逆势增长，使它们成为全球业绩最好的电信运营商时，中国的通信用户却异口同声给出了一个评价——看吧，这就是垄断企业的暴利！

这种强烈的悖离值得我们对中国电信业的发展方向进行反思。国有企业的改革发展要奉行科学发展观，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又好又快地发展，快不是唯一，甚至不排在第一，快的前提是好。当一个行业对外总是听到用户不满，对内总是听到员工抱怨，即便收入傲视全球，即便股东心花怒放，其发展模式能称之为“好”吗？

中国电信业的科学发展，需要重新平衡用户、员工和股东三者之间的关系，只有股东满意的企业不是好的企业，只有股东满意的增长模式不是好的增长模式。与其背负骂名去做世界上发展最快的电信运营商，倒不妨放慢一点增长步伐，放低一点收入指标，给用户多一点实惠，给员工多一点福利。话再说回来，一个企业如果真的做到了用户满意、员工满意，企业的发展和股东的利益还需要去操心吗？